第四届体育彩票·红色日记丨大医如水

引言

由广东省文化学会、广东省体育彩票中心、中共天河区委宣传部等单位联合举办的“喜迎二十大，奋斗新征程——第四届体育彩票·红色日记征文活动”自今年3月启动以来，得到了社会各界的热情参与。征稿结束后，经过组委会评委专家认真筛选，评选出一批优秀作品。

11月9日起，广东体彩推出“喜迎二十大，奋斗新征程——第四届体育彩票·红色日记征文活动”优秀作品展示专题。本文为此次优秀作品展示专题的第四篇。

大医如水

杨建华（南部战区）

六月的广州，雨水似乎比往年多了许多。有了水的滋润，举目绿荫如盖，有了水的浇灌，街边鲜花盛开，有了水的调度，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怡人。漫步在雨水中，甚至可以精微地看见椭圆的水滴在空中坠落到物体上瞬间修复成完美的圆形模样，听到它清澈潇洒、潺潺低吟的美妙音符。

医生就是那种如水滴般追求完美的职业。

的确，我没有想到，当了几十年记者，第一次被拒绝，竟然是给我治病两年多的医生——南部战区总医院中医科主任医生沈鹰，并且，没有半点情面，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其实，我与沈鹰主任相识，源于2020年5月。此前，我在北京301医院做了甲状腺清扫术，因为有淋巴结和皮下组织转移，医生判定我是一个高危病人，全切手术后，即安排了大剂量的碘131放射治疗。记得离开核医学科四面都是钢板隔离病房的那天，马上就要到新年了，同批入院的病友个个兴高采烈地回家，而我却像个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连脖子都似乎无力支撑起来。在北京那个特别寒冷的冬天，我身体里满是放射性物质残渣，检查指标被或高或低的“箭头”布满，甲减、低钾、低钙、心包积液、心率失常、声音嘶哑、视力下降……那时候，我只得把自己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大衣，转院到了解放军总医院第五医学中心，第一次感觉到生病其实是一种特别难受的辛苦。

出院后，我回到了广州。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夜里整晚整晚睡不着，伴随着骨痛和抽搐，几乎甲状腺手术和放疗后所有的不良反应在我身上都格外凸显，真是度日如年。以前的同事似乎不认得我了，见了面却安慰说：“还好，没事的。”我当然知道，不就是甲状腺癌吗？都说是最善良的癌症，我扛得住。可是，不久后的一份体检报告却让我无法淡定了：肺结节、胆囊结节、甲状腺残余和双侧乳腺结节，以及子宫肌瘤，一下子全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几乎绝望：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有人建议我先手术切掉最危险的乳腺结节。我不敢。一是不想接受“万一”，二是考虑到自己从手术到放疗，几乎要了半条命，如果再做一次手术，无疑会雪上加霜。于是，我一次次踌躇在医院的诊室之间，反复纠结该做怎样的决定。一天，无意中在南部战区总医院门诊部六楼走廊上看到墙壁上悬挂的该院中医科专家介绍。沈鹰主任一下子映入我的眼帘：主任医师，医学硕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医科特聘专家。从事临床工作40多年，在中医、中西医结合治疗内科疾病、脾胃消化病、肿瘤和内科疑难杂病有深厚造诣。

仿佛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我问自己：中医典籍累累，渊源深厚，为什么不尝试换一种方式治疗呢？

我立刻去挂号处询问是否还有沈主任的专家号？小姑娘笑着回答：沈主任从来不限制军号，你找对人了。我兴奋不已，甚至还有些疑惑，自己跟总医院挺熟的，怎么从来不知道沈主任？显然是我孤陋寡闻。沈鹰主任早就声名显赫，在医院，从科主任到机关干部，说起沈主任都会敬佩地竖起大拇指：他曾主持“十一五”国家科技支撑计划项目，先后发表论文40多篇，撰写专著两部，获军队科技进步二等奖1项，三等奖5项，医疗成果三等奖两项，广东省科技进步奖两项，还多次评为优秀共产党员等等。

这些成绩，如果在大外科、大内科，我相信“大牛”医生会很多，可是在中医科，不但大环境受到很多因素制约，而且，治疗方法和西医大相径庭，如此多的成果，可想而知要付出多少艰苦的努力，经过多少倍数的科学实践，才能获得令人信服的声誉。

第一次，当我拿着病历忐忑地走到沈主任面前，发现沈主任和宣传栏上的军装照有很大区别，可能是退役多年了吧，原本清瘦的脸颊略微圆润，他肤白，发白，白色的衬衣领被熨烫得整整齐齐，一副浅色的金边眼镜，更衬托出他长期行医所养成的学术型专家的模样。他核对了我的名字，边看病历边问：“那里不舒服？”“我做了手术，放疗，还有多处结节，睡不着觉，也吃不下东西。”我当时有些语无伦次，急于表达而思维混乱。沈主任侧转身来，很和蔼地看了看我的舌象，又垂下眼睑用两只手指摸了摸我的脉搏，轻轻地对我说：“不要着急，首先要吃好睡好，我给你开几副药。”他在电脑上一个一个勾点，又在病历上写下清秀的诊断意见和处理方案，再核对一遍，交给了我。

离开的时候，他特意举起右手做了个向下的手势，嘱咐我“让自己放下来。”神奇的是，一周之后，我的胃口大开，每天三顿饭，除了按医嘱不吃无鳞鱼，吃嘛嘛香，睡眠也好多了。从此，我几乎每半个月都会去沈主任那里复诊、调药。记得去年年底，广州经历了一场由机场工作人员意外暴露引起的奥密克戎2型传染性疫情，总医院被框定在防范区的中心，管控也空前紧张。医护人员都穿上了防护服、带上了面罩和手套。我去复诊时，特意戴了N95口罩，却看到沈主任还是穿着他最常穿的白大褂，带着最普通的医用口罩，还是那种安之若素，从容不迫的样子，无形中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和力量。古人说：“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比喻水至清时，能一眼见底，让人心安自在。我深深地感受到，沈主任的平和与镇定，不仅是他有足够的自信让病毒“逃”不出他的眼睛，更是以他的手指与病人脉动相互感应来准确诊断和辨证患者的“病根”在哪里。这小小的举动是医者用心、用情、用力、用水平解决病人疾病与痛苦的关键所在，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沈主任的风范和担当不言自明。

春去秋来，我的体重已经恢复到手术前的水平。一次，我拿着新的乳腺检查报告问沈主任：“我到xx医院和xx科看过，医生建议我手术。您看该怎么办？”这显然是给沈主任、甚至是给中医学科出了个难题呀。沈主任没有怪我，而是又把我前前后后的病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得外面等待看病的病人都着急地挤到诊室里面来，就差让沈主任直接把我打发走算了。沈主任依旧平静，满头的白发在窗口射进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轻声细语地对大家说：“我动作比较慢，别急啊，一个一个来。”那种心平气和，泰然自若的气度如刀刻一般直入人的心底，病人都自觉地退了出去。说实话，跟了那么久，我在他垂目拿脉的时候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沈主任，他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是那种给病人以安全保护，让病魔退避三舍的从容与自信。他思路清晰地对我说：“肺结节、胆囊结节定期复查便可，甲状腺需要及时调整优甲乐用量，乳腺结节虽然性质不乐观，但手术也有一定风险。我们调整调整，让出问题的地方散结、解瘀。”他给我开出一个包含了“壁虎”“茯神”“白花蛇舌草”“肿节风”“夏枯草”“瓦楞子”“红豆杉”“醋莪术”等看上去有些吓人的大药方，并嘱咐哪些药先煎，哪些药后煮。每次复诊都有不同的调整，半年后，乳腺结节居然缩小了。

心至净，行至美。当一个人内心干净时，便不会被欲望所裹挟，被名利所牵绊，世间的纷繁复杂，真假是非，皆如大浪淘沙，沉淀之后，清净如碧水。沈主任七十好几的人了，他拒绝了多家单位的高薪聘请，却像退休前一样每周四天出现在总医院中医门诊，给来自基层的官兵看病，给来自边海防的军人家属解决疑难病症，常常顾不上喝水、上厕所。他的好，正如《菜根谭》中所言：“君子之心，青天白日。”无论世间浮沉，内心始终纯净如水。我想，这便是他做人的本色与态度。

6月29日，也就是我想采访沈主任那天。我沿着沈主任每天上下班的路，来回走了三遍。主任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十年啊！多少个平平凡凡的日子，有多少个病人找他看过病、拿过药，治好了多少病人，被多少人感恩、赞颂？他却始终如水一般静静地往低谷中流淌，虽容纳万物，从不矜高自大。

因为专程来找沈主任看病的病人很多，我特意去挂了他的号，想等到他下班时跟他约个时间聊一聊。十一点半时，走廊里还有十多个病人，我有点着急，趁着诊室里前一位病人从凳子上起身的时刻，赶忙走了进去。不想，一位中年妇女捷足先登，快步靠近沈主任身边耳语：“主任，帮我加个号吧，我没有抢到……”沈主任愣了一下，本能地回答：“不行，后面还有七八个病人呢。”妇人没有挪步，坚持说：“我的药已经吃完，您最后给我看吧，我等您。”沈主任不语，病人便不走。沈主任只好拿出个纸条，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病人欢天喜地地出去了，受她的影响，一个年轻女孩风一样的飘进来，也是要加号的。沈主任一边摇头一边轻声自语：又要加号，我怎么办呀！

显然，这样的情形绝对不是第一次了。我粗略算了一下，即便是每个人十分钟计，主任下班最快也要到中午一点半左右。

终于到我了，沈主任伸出右手，习惯地找我拿病历。我说：“主任，我今天不是来看病，而是接到一个全国退役军人事务部下发的评选‘最美退役军人’的通知，我想写写您。”

沈主任反应神速，立马摇头：“不行不行，我就是个普通医生，有那么多英雄模范呢，去写他们。”说完，就不再理我，继续看下一个病人。

我只好退后一步。见一对夫妻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大男孩进来。他们是从广东汕头过来的。孩子在6月19日突发单侧肌肉痛，无法行走、睡觉也痛苦不堪，已经去了几家医院，做了N多检查，都没有明确诊断。沈主任认真地看完每一项检查报告，仔细询问发病时间、经过、疼痛性质等，孩子母亲焦急地问：“医生，我儿子会不会变残啊？”孩子的父亲则关心还需要做哪些检查。沈主任不动声色，让孩子从轮椅上坐到自己身边的方凳上。孩子一个劲地叫疼，沈主任鼓励道：“只要站起来，移动一步。”终于，孩子扶着轮椅站了起来，沈主任则蹲下身子，从孩子的后背直至足踝进行探摸、按压，并确认发病前没有剧烈运动、没有发生意外等等之后，他对孩子的父母说，孩子患的是强直性脊柱炎，需要做一个微创手术。得知孩子家在外地，他掏出手机跟病房联系床位。乘这当儿，他朝我摇了摇头，那意思是：“怎么还不走？该吃饭去了。”决绝地继续呼点下一个病人。

显然，采访根本无望，我沮丧地退出诊室。忽然，听到走廊里那个“加号”的妇女在安慰焦急等待的病人说：“能治好你的病，再晚也值得等！”我感慨万分。原来，在那么多病人眼里，沈主任是值得信赖和托付的，而在沈主任心里，病人是高于一切的。他在日复一日的望、闻、问、切中不断积累、精进，对每一个病人都至真至诚，以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即便是退役了，他依然用军人的标准脚踏实地，不忘初心，将每一个病例都看作自己必须化解的责任；即便是退休了，他也保持着不懈的追求，医术与医德比肩。这正是沈主任给我的最大启示和教诲啊！

回家的路上，雨还在下着，一滴一滴落在地下，汇聚成流。有水光潋滟，清澈见底，定向而行。我想，我们每一个人在活着的过程中，无时无刻都离不开水的供养，它像空气一样游走在地球的每个角落，是最常见、最廉价的，而沈主任，以及像沈主任一样众多的人格高尚、医德高超的医生们，他们就像晶莹剔透的水一样，通达四方，广济天下，把爱心、包容、亲和力，以最圆满的水滴的方式输送给需要它的人们，无论多少阻隔、多少诱惑，他们的意志不曾有一丝动摇，即使关山层叠、百转千回，依然只求奉献而不图回报，他们有着无法替代的、高贵的德行。庆幸我们的时代有千千万万像沈主任这样好医生，似一滴一滴的水珠，汇聚成一条一条的江河湖海，浩浩淼淼，激浊扬清，那雄浑豪迈的浪花始终奔腾向前，那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退缩的目标前仆后继，永不改变。

听，那“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守护着万家康宁，代代平安。

来源：广东省文化学会官方号